《踏青云》小说免费阅读 qqdu.cc
他竟亲自来了。
“轻轻，果真是你……”林川欲策马靠近，却被身后侍卫拦下，他知晓这蒙祗山脉危险无比，可旧日身侧女子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思及她与那白舸出双入对并肩相伴，心中不免泛起酸涩：“轻轻，你抛下后位，自甘贱籍，伴他左右，又是何苦？”
“林川。邱轻轻早已随从前的林川葬于那宫墙之内……”她冷冷一笑，声音如寒冰般刺骨，“我是谢凌霜，傲雪凌霜的凌霜。”
林川心中一滞，见她如今言语颠倒，甚至自认是别的女子，只觉无奈：“我知道你受了大委屈，受了大刺激，你随我回宫，只要助我拿下紫薇阁，你便可在我身侧永享荣华——”
“皇帝可听过‘苛政猛于虎’？”
林川一愣，听她声如朗钟，控诉道：
“你抛弃发妻、不守信诺，此为一罪；忠奸不辩、听信谗言，此为二罪；过河拆桥、清算功臣，此为三罪！”
话音落下，手下色变，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林川脸色铁青，欲开口辩驳，却听她继续道：
“皇帝苛待，我情愿独自入山，哪怕是死于这蒙祗山中，也绝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去，这便是我对你的回答。”
怒意渐渐在林川脸上显现，他贵为天子，亲至此地，她却毫不留情怒斥当场。
林川语气发硬，不再好言相劝：“所以这便是你藏于白府的理由？你就不怕我治他一个窝藏之罪？”
“呵……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你就算是杀了他，又与我何干？”谢凌霜毫不在意地笑道，“只不过前些日有人烧毁运往大楚的药材，你若再处置皇商，不免会叫大楚皇帝生出嫌隙，若因此事生乱，你得不偿失。”
“好！”似没想到昔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子如今竟变得如此桀骜无情，林川冷笑道，“我果然是错看了你，你果然是为了权势才选择于我！”
“我也错看了你，不是么？”谢凌霜想起邱轻轻那一路隐忍的记忆，就连她一个旁人都觉得痛心不已，“纳妾偏挑大婚之日，逼我进退两难！若不答应，便会落下善妒心狠之名，事后被朝臣咬住弹劾，自是难以德行服人；若是答应，此后便是后宫佳丽无数，令我疲于应对！”
“林川，帝王之术不在弄权，而在厚待臣民。劝你放过我师父等人，莫让大梁江山将断送于你手。”
谢凌霜并不熟悉历史，却依稀记得大梁是个短命的朝代。如此直言相劝，她已仁至义尽。
说完这最后一句，不顾林川难堪又阴郁的脸色，她转身，径直迈步进入蒙祗山脉的密林。
身后传来林川的呼喊声，她置若罔闻。
她没有再回头。若是林川能追上来，她或许还会敬他是条汉子，可他这一句句口口声声的在意，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底的伪善罢了。
这是一场了断，亦是她对命运的挣脱。
*
“家主，打听到了。”白跃立于门前。
“进来说。”
白跃轻轻推门而入。
这悬城的客栈自不比锦绣城的花月客栈，虽是上房，屋内却显得有些逼仄。
屋内只点着一盏微灯，家主此刻便定定坐在那桌前，见他来了，便将目光由桌上摆着的那只紫檀木琴盒上移开。
白跃走到他跟前，低声禀道：“那茶摊娘子说，他们很是警觉，她便也不敢太凑过去，只是隐约听见‘蒙祗山’、‘亲自前往’之类的词，其余的便一问三不知了。”
“蒙祗山？你可有听错？”他眼色顿时晦暗不明。
“我和她再三确认，这夫妻二人皆可肯定，他们听到的，就是蒙祗山。”
面具下的神色渐渐凝重，狭长清黑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
蒙祗山中树木高耸，遮天蔽日，处于山间，在昼犹昏，就连山下村民，一旦误入山中，亦很难分得清方向。
白日尚且危险，夜晚更有野兽毒虫出没。几年前大梁曾有官兵为缉拿逃犯误入，十几余人与向导一同入山追查，竟无一人生还。
为了摆脱梁帝，她竟前往了蒙祗山……
哪怕是曾经紫薇阁还牢牢握于她手中时，在这老天爷布下的天险面前，亦不敢随意称胜天半子；如此孤立无援之下，妄想翻越此山，更无异于是送死。
“白跃，”他唤着心腹的名字，目光微沉。
“属下在。”白跃望着面前男子，等待着他的命令。
家主常如春风化雨，照拂人心，可当真行事起来却果决非常，有雷霆之势。
如今他如此郑重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定是有了重要的决定。
“命你押送这批货物，十日后安全抵达楚京，若有闪失，以命相赔。你可敢担此责？”
错愕之下，白跃沉着应声：“属下领命，自当竭尽全力。”
却又忍不住发问，“家主……可是要去蒙祗山？”
“我要去找她，”他望着腰间所挂那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我必须找回她。”
他已失去一位挚友，不能再失去一位挚爱。
哪怕她骗他，利用他，他也要她看着他的眼睛，当面告诉他。
他要向她告知一切的过往，也要听她说她的故事。
他要见到活着的她，他要把她带回大楚。
*
密林深处寂寂，只有偶尔鸟兽之声从远处传来。脚步踏过树丛发出沙沙声响，教谢凌霜心跳加速，不敢有丝毫懈怠。
借着火把，她看清跟前十几步处有一棵布满藤蔓的古树，便径直朝那树走了过去，心想爬到树枝上先歇息度过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寻些果子充饥。
只是这林中潮湿，树上青苔遍布，湿滑无比，谢凌霜没了箐儿助力，费尽全力才堪堪爬上最底下一段。一番折腾下来，实在是头晕眼花，只好先靠在树桠上喘口气，待休息片刻再继续上爬。
停歇间，他的眉眼闯入脑海。
前夜揭下面具的瞬间，他震惊无言。那安然熟睡的男子，睫毛轻颤，长眉微蹙，似乎始终有所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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