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守春夜》小说免费阅读 qqdu.cc
陈枥不过是个小小书生,连秀才都尚未考中,只是写得一手好字,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今日登殿面圣,吓得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利索,哪里还有当初放话反杀仇家的豪迈。
延帝耐着性子听完陈枥颠三倒四的证词,挥手叫人将他带下去了。若再叫他多待片刻,活活吓死在大殿上,没的晦气。
陈枥的证词尽管吐得艰难,倒是与梁梧生所言均对得上。
延帝的面色阴沉下来。
景选额角渗出冷汗,一揖到地,“父皇!此人胡言乱语,颠三倒四,恐怕是受人指使,欺骗嘉琬公主,诬陷儿臣!还请父皇明断,还儿臣一个清白!”
“陛下!”盛霓才不管景选狡辩什么,兀自拿出绢帕掩着眼角呜呜咽咽起来,“臣妾害怕!照这书生所言,购买斓曲花毒的并非太子殿下,而是……而是……”
而是嘉仪公主的夫君,谨王景选!
“难怪云墨一头碰死在姐姐的棺木前,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被人逼死了!”
“云墨?”延帝被小公主哭得头疼。
盛霓哭道:“云墨是太后赐给姐姐的贴身婢女,陪嫁到了谨王府,后来一头碰死在棺前了!臣妾派人去将她的遗体接回的时候,谨王府却不让臣妾派去的人看她最后一眼,已经将人装棺钉死,当时臣妾便有些疑惑,但并未深想,如今看来,却不知云墨是怎生死的!”
景迟道:“父皇,事关谨王兄的清白,不如这就派人将云墨的棺起出来,请仵作验看痕迹,判断死因。”
“够了!”景选厉声打断,“太子,早在你抗旨出宫南下,强行代替本王出席祭天大典的时候,本王便觉得太子未将父皇与本王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今日种种,定是你诓骗着嘉琬与你沆瀣一气,构陷本王!还什么开棺验痕,死了一个下人而已,你却这般兴师动众,小题大做,究竟意欲何为?”
“一个下人而已?”景迟荒唐地摇头,“那是王嫂贴身陪嫁的婢女!死的不明不白,又关系斓曲花毒一案,难道不值得‘兴师动众’?难道王兄听闻王嫂死因有异,反倒不如孤这个外人关心真相吗?王兄此时站出来阻拦,是否心中有鬼,不敢让人验看?”
“你!”
“都住嘴!”延帝喝止了二人,“传仵作,起棺,验痕。你们三个,就留在昭政殿,不得与外面传信。”
说罢,延帝起身。三人只得应诺,恭送延帝离去。
延帝身边的福公公笑眯眯地道:“尚食局备了几位爱吃的小菜,请诸位移步偏殿用膳,等候验痕结果。若是疲累,也可在偏殿稍作休息。”
局面发展顺利,盛霓便先到一侧偏殿去卸了沉重的大婚头饰,叫宫娥绾了一个寻常入宫的发髻,果然轻松不少。
绾发的空档,盛霓飞速复盘了方才一场半真半演的对垒,若是自己按照原计划只身与景选周旋,只怕在气势上便先输了一分。到底还是多亏了景迟在旁画龙点睛,在关键节点推波助澜。
联手,原来是这般畅快,仿佛从前在梁家寨的时候。
想到曾经,盛霓明秀的眸子黯了黯。
另一侧偏殿中,宫娥已布好了晚膳。
经过一场毫无还手之力的连环暴击,景选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企图借口出去搬救兵,却被福公公亲自笑眯眯地挡了回来。
景选就算有心报信去请萧贵妃救命,总不能强行闯宫,那样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他也只得不甘心地往外望了几回,强压着焦虑坐下,偏偏还得装着淡定坦然。
大婚强行中断,如此大的事,正常来说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母妃面前。可是父皇既然让他们留在昭政殿,说不定也会阻隔辛月殿的消息,一切都是未知。
为今之计,他被困在昭政殿中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寄希望于母妃能通过自己的门路得到消息。
至于自己府中,有齐纲在,还有那么多机灵的幕僚,景选一时倒不担心会被人翻出什么。
又或者,已父皇与他的父子感情,还有母妃的情面在,总不会舍得重罚。
想到这里,景选心下稍松。
在昭政殿里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传到延帝耳中,景迟自是不惧,盛霓却怕节外生枝,景选此刻则更不敢乱说什么,担心哪句话一不留心便掉进了景迟的陷阱。
三人各怀心事地吃完,颇有食不言的先贤遗风,而后看着宫娥一样样将东西撤清,始终寂静无声。
盛霓斜眼偷偷觑向景迟,只见他从容端坐,略略垂目,似是在静心养神,丝毫不见焦虑。太子的风仪她自小便见识过的,举手投足都矜贵无双,的确养眼。
谁知景迟忽然墨眸一转,毫无征兆地朝她看了过来。
盛霓来不及回避,又不想显得很心虚似的,便硬生生顶住了景迟的回视。
他的眼神很静,静到仿佛今夜翻天覆地的大事已然被他踩在脚下,什么都不用怕。
在那古静的深处,却幽幽地透出一股柔软的灼热来。
盛霓终究还是低下了头,错开了视线。
景选精神紧绷,时刻留神,便将二人的微妙神色尽收眼底,极不痛快地用力清了清喉咙。
干什么,嘉琬小妮子的婚服还穿在身上,居然就敢与太子眉来眼去。
景选无法原谅自己竟疏忽大意至此,嘉琬和太子两人明明已到了彼此有情的地步,他先前竟一无所觉。嘉琬小小年纪,便懂得拉上那个面首白夜当障眼法,实在是心机深重。听秦镜司那边说,白夜已经暴毙,或许,被嘉琬与太子联合起来灭了口也说不定。
景选只恨自己这一年来太过托大,只顾发展自己的羽翼,在朝堂站稳脚跟,以为太子被禁足东宫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结果还是失算了。
宫人又添了一回灯的时候,福公公进来请他们,“陛下到了。”
盛霓的心再度揪起。她派人去验看过,云墨的确并非死于自尽,然后什么痕迹都没破坏,将现场恢复了原状。只是旧土新土终究不同,不知宫中的仵作会不会误会。
所幸,回话的仵作并未提起有人动过棺木一事,想来他们奉命验的只是死因,其他的事与他们不相干,因此并不多嘴。
果然与盛霓派人验看的结果一致,云墨,乃是死于外力重锤头部,那样的伤痕绝非自己撞棺所能造成。
谨王府果然聪明,用凶器将人凿死,再谎称撞棺自尽,就算被人看到了遗体,从表面也分不出是自杀还是他杀。谨王府说人是自尽的,谁还会去无端验证不成吗?
延帝听完仵作的结论,脸色比晚膳前更加阴沉,不疾不徐地问景选,“你,可有什么要分辩的吗?”
景选当即跪倒在地,“儿臣有罪!府中出了这等凶杀之案竟一无所知,今日若非嘉琬提出异议,儿臣竟还蒙在鼓里,实在有罪!还请父皇容儿臣查明凶手,为云墨姑娘报仇!”
盛霓没料到景选能说出如此这番话来,简直要被他的临场应变惊得呆住。
盛霓也当即跪倒,“陛下!今日之事,臣妾想都不敢细想,从那陈姓书生的证词证物,到云墨的死因,件件指向谨王府,臣妾只怕,这一身喜服是错付了!还请陛下圣断,不使姐姐枉死,魂魄不安!”
盛霓说得声声掩泣,本就娇小柔弱,愈发我见犹怜,让延帝就算有心大事化小,也不能公然偏颇了。
“嘉琬莫哭,朕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景选明显紧张起来。
是交代,而不再查查“真相”了吗?可是到目前都不知太子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父皇宁愿叫停婚仪也要先议旧事。敌在明,自己在暗,实在不能不慌。
“父皇!儿臣自知今日之事嫌疑重大,可是请父皇相信儿臣,嘉仪是儿臣苦苦求来的贤妻,儿臣便是再不成器,怎么可能对发妻下毒手呢?”
景迟冷笑:“那么依谨王兄之见,是谁下了毒手呢?”
景选斜眼看向景迟:“太子,恕为兄不能不多想,你居心叵测策划今日之局,到底是想扳倒为兄,还是意在夺妻?”
景迟闻言不由嗤笑,俯身凑近跪直的景选,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用极低的声音道:“扳倒是一定要扳倒的;妻,本来便不是你的,谈何‘夺’字?”
景选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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