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蜉蝣之羽》小说免费阅读 qqdu.cc
马车停下来。
林嫣儿骤然睁开眼睛，切换好应有的情绪。
激动、兴奋、喜极而泣。
一路小跑到庆帝的寝宫前，像只在花丛中穿梭不停的粉蝶。
庆帝没有让她在门外等，而是很爽快地叫太监放人进来，他比林嫣儿还要早知道放榜结果，对于她的到来也有预料。
“陛下！舅舅！观音做到了！观音没有辜负您的信任！啊！”
最后那个“啊”是因为她没有留意，被门槛绊倒了，加上地板太过光滑，林嫣儿登时双膝跪地向前滑跪一段，等停下来时离庆帝所坐的位置只剩下三四步的距离。
“表妹！”李承泽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她摔倒，连忙蹲下查看“表妹你还病着，怎么跑得这样快，来，我看看，有没有摔伤。”
林嫣儿摇摇头，似乎感受不到痛意，只是看着庆帝的方向，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飞速蓄满泪水。
“观音可是摔疼了？这么大人还要哭鼻子。”庆帝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向她。
“舅舅，您看到会试的榜单了吗？”林嫣儿抽了抽鼻子，泪眼朦胧道。
“刚看过了，榜首名叫李（女匀）。”
“李（女匀）就是观音啊。”林嫣儿激动起来，甚至双手撑地，膝行几步上前，两颗又大又圆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滑下，颤颤巍巍地挂在下颌处“舅舅，观音是榜首！”
林嫣儿这个姿态就像是只刚化形的小妖，懵懂单纯，全然信任着自己看见的第一个人，奉他为至高无上的主。
她可是照着流光的姿态练了好久的。
“（女匀）者，狂也。”庆帝张开手理了理衣袖，作势要下榻扶林嫣儿起来，腿上却纹丝不动，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他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观音怎么会想到以这个字为化名？”
“有舅舅信任宠爱，观音怎可不狂。”林嫣儿在庆帝的注视下没有回避视线，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一片清澈，满是感激孺慕。
她在表达自己的臣服：我有今日之荣，都是陛下赐予的，我的荣耀、成就、甚至性命，都只在陛下的一念之间，陛下随时可以决定它们的去留。
看上去庆帝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因为他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大到空旷的寝殿回旋，然后衣袖一挥，指着桌案对面的方向“你这次做得很好，别跪着了，坐。”
范闲有诗仙之名，又得庄墨韩文坛传承，此次落榜实在是不好看。好在观音争气，才不至于让皇室面上无光。
即使有人质疑庆帝曾经让范闲做主考官的决定，好歹还有个林嫣儿充场面。
不论是出于对自己血脉的满意，还是因她力挽狂澜给皇室挽尊，庆帝都会给她个好脸色。
帝王身侧，平起平坐，那个位置只有林相曾经与庆帝对弈时坐过。
林嫣儿震惊地睁大眼睛，似被这泼天的恩宠给冲晕了脑袋，半响也说不出话，摇摇晃晃站起来，又差点一个脚软再跌一跤。
她看了看庆帝，又看了看已经坐上宫人拿过来的座椅的李承泽，然后慢慢坐到了庆帝对面。
庆帝随意倒了杯茶推给她，像极了一个关爱小辈的好舅舅“观音跑了一路，嗓子怎么都是哑的，先喝杯茶润润吧。”
林嫣儿如梦游一般呆呆接过那杯冷茶，茶水入口的一瞬猛然又哭了起来，为了不在庆帝面前失仪，只好以袖颜面，双肩都在颤抖。
“怎么又哭了？”庆帝下意识看向李承泽，得到李承泽担忧不解的目光。
“舅舅！”林嫣儿啜泣着用李承泽递过来的帕子擦干眼泪，然后开始声情并茂地表演。
她捧着那杯茶感激涕零
“身为臣子，观音从来没有勇气和舅舅坐下喝一杯茶，观音怕看见舅舅深邃的眼睛，舅舅的眼睛是观音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同样舅舅的称赞是观音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
“陛下虽非观音生父，却是慈爱的君父，您对观音的爱护就像一碗白酒，表面清澈如水，其中的浓烈，只有两个人知道！”
林嫣儿再清楚不过庆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自诩明君，却阴险多疑，明明薄情寡义，却硬要装成情深义重。
这番恭维的话若是朝中臣子说，他会觉得说话的人奴颜婢骨，若是几个皇子说，他会觉得是心思不正。
这话只能由林嫣儿说，这种情绪价值也只能由她来提供。他的儿子们会觊觎他的皇位，而女儿不会，即使她别有所求，庆帝也不认为自己会给不起。
庆帝不知道林嫣儿清楚地记得幼年的所有事情，所以在他的视角里，他真就是个慈爱的君父，没有丝毫对不起她。
他在这个孩子孺慕的眼神里可以无限将自己同时代入“明君”和“慈父”这两个角色。
他甚至可以骗过自己：朕是最圣明的君主，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庆国上下吏治清明。百姓都爱戴朕，朕的儿女也感激朕，虽然朕将他们视作棋子，可那还不是为了大庆的百年基业，何况不论如何，自己最后都会留他们一命的，朕实在是仁慈。
他问心无愧。
“何至于此。”庆帝果然很吃这一套，拿起手边明黄色的帕子，伸手过去亲自给林嫣儿擦眼泪“刚才听老二说你病了，病中最忌大喜大悲。”
冰凉的丝绸从脸上滑过，林嫣儿看着面前的庆帝，心里一阵恶心，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感激模样。
真是受够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早点去死？
“不过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身子有些撑不住，不劳舅舅挂心。”她忍住泪，露出个虚弱的笑。
她说着不碍事，身体的疲惫却是造不了假的，要不是真的虚弱无力，腿脚酸软，怎会差点摔倒两次。
也难为她，撑着病体跑来皇宫，只为听他一句夸赞。
想到这里，庆帝感觉自己的心软下来一点“范闲此次榜上无名，好在观音一鸣惊人，夺得魁首，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小范诗仙落榜了？”林嫣儿眉心微动，惊讶道“会不会是弄错了？或者说他记错了自己当时用的化名？”
“不会错。”庆帝捏捏自己鼻梁“朕已经看过他的策论了。”
“偶有佳句，然大多是……废话，还有那一手字……唉”
范闲的文章很怪，不像其他人那样长篇大论一气呵成，他给每个题目都列了小标题，那些建议也不能说是错，可太笼统了，比如试题问如何肃清吏治，他回答要确保官员清廉。
这不是废话是什么，谁不知道确保官员清廉是肃清吏治的手段，问题是该怎么让那些官员清廉，这才是重点！且不仅如此，这样假大空的策论里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文采斐然的话，叫人眼前一黑又突然亮一下，紧接着又是眼前一黑，像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脑袋上戴了顶金冠。
别提有多不和谐了。
“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庆帝如此总结，再怎么才华横溢，可是文不对题考官也不能违心录用。
“那真可惜。”林嫣儿垂下眼睫，有些艳羡地说“我还以为小范诗仙得了庄先生的传承，写出的策论定然比我们这些人更为瑰意琦行呢。”
“观音想要庄墨韩那些藏书？”
“又不是给我的，我才不稀罕。”林嫣儿面上闪过难堪，断然拒绝。
庆帝知道她妒忌心强，当日夜宴范闲的诗和观音的字都是一绝，可庄墨韩却将传承全留给了范闲，难怪她会气恼。
小女儿家的性子总是有些别扭的，一开始不给她的东西，就算后来别人给她抢过来，哪怕喜欢的不行，她也不会再要了。
不过这也好，庆帝放下心来，他还真不知道要是林嫣儿想要那些藏书，他该如何下旨。
“那观音想要什么赏赐？”庆帝问得很是轻松，他富有海内，什么奇珍异宝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然后庆帝就看见林嫣儿羞涩地垂下了头，飞快与李承泽对视一眼，然后再度跪地下拜“求陛下为观音和表哥赐婚！”
庆帝僵住了。
这还不如跟他要庄墨韩那些藏书呢。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儿小儿女。同样的金质玉相，同样的气度非凡，郎才女貌两小无猜，无论谁看见都会在心里赞上一句佳偶天成。
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妹的话。
可这个理由他又不能明确的说出来，于是庆帝憋屈地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拒绝。
李承泽还在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声音里透露着羞涩和激动“婉儿和范闲即将成婚，论年纪臣还比范闲大上一些，表妹和婉儿也是孪生姐妹，自臣十三出宫建府，至今已经十多年了，皇子府里什么都好，就是还缺一个管理庶务的女主人。”
他握住林嫣儿一只手，在庆帝面前与她十指相扣“求陛下成全臣与表妹！”
这多荒唐，一个圣明的君主为他的亲儿子和亲女儿赐婚！
这绝不可以，即使林嫣儿的身世无人知晓，他也不允许自己的人生中出现这样的污点。
“这件事容后再议。”庆帝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何况婉儿先出嫁，观音就紧随其后，未免太匆忙。”
他慈爱地冲林嫣儿笑笑，不舍道“说实话，你和婉儿姐妹两个，到底是观音自小在朕眼皮子下长大，朕更疼你些，要一下子都嫁了人，朕心里也难过。”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
林嫣儿故作失落地垂下脑袋，却仍然懂事地说“观音也舍不得舅舅。”
一个识时务的、懂事的、能为他的面子添彩的漂亮孩子，庆帝对她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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