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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谢停舟

《晚来天欲雪》小说免费阅读 qqdu.cc

“这个月第四封了。”

人未到声先到。

“那位宋小公子可又递信过来了。”

柳南知摇着扇子,素色狐裘上还沾着雪粒,笑眯眯地跃跳过门槛。

“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了赵家那姑娘。”

谢晚对他不正经的话语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抬一下,只翻过一页书。

“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如日中天的首辅大人。”柳南知将狐裘脱下随意甩在椅上,眼巴巴地凑过去,“你猜猜你还有几日可活?”

谢晚表情冷淡,侧过身去,依旧没理会他。

“我可替你回了。”柳南知憋住笑,不依不挠,“我说宋小公子不必担心,殿下已有心上人,自不会夺人所爱。”

他说罢,一把夺去谢晚手里的书卷,忙退了数步才直起身子,“哎?我说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

谢晚终于舍得分给他一个眼神,淡淡说出两个字:“聒噪。”

“父皇赐婚,只能说赵家走到头了。”随后将桌案上的手炉拢进袖里,表情稍有些严肃,“宴初返京会路过富林镇,我明日启程与他会合。”

柳南知见他严肃的模样,只好收起玩笑的心思:“我在江南等你消息。”

这桩婚事虽不如他所愿,但赵谖是好友的妹妹,该有的礼数也还是要有的。

他就从江南寻了一把上好的古筝,作为见面礼。

等到与宴初在富林镇汇合时,他总是在耳边念叨。

念叨自己的妹妹优雅贤淑,端方持重,实乃大家闺秀,世家典范。

还一脸惋惜地质问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妹妹。

谢晚懒得和他斗嘴,心里反正是不乐意。

不过当他在赵府门前,看见那个古灵精怪,灵动活泼的赵谖的时候。

被雨水打湿的额发,狡黠如小鹿般的眼睛,正经微带着羞赧的脸色。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他才觉得自己错的实在离谱。

不对,是赵宴初错的离谱!

可小姑娘苦大仇深地抱怨,皇长子殿下已有心仪之人,不愿夺人所爱。

他头一次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断了京中那乱七八糟的流言。

宋家那位小公子更是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挖墙脚!

青梅竹马……都怪柳南知多嘴!

不过眼下,还是先讨小姑娘欢心比较重要。

当夜,他就修书一封递回江南,让他们将自己屋子里那只妆匣送过来。

信寄出不到半个时辰,他还是自己追回去了。

那是大半年前,他托当今最好的师傅灵修打造的水晶簪。

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紧赶慢赶,终于在南风宴前夕赶回了帝京城。

不过这礼物若是自己送出去,小姑娘该不乐意收,还是先假借姑母的手送出去再说。

适逢如意楼查出了些安岳阁的底细,他抽空去了一趟。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户部侍郎家那位给了赵谖下马威。

还有宋家的那位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躲在她身后。

小姑娘脸颊下的血痕,不知会不会留疤,不过肯定很疼。

她红着眼,气得发抖,言语上却不落下风。

还搬出他的名头给自己撑腰。

他本来就是要给他撑腰的。

她羞红了脸。

还说以后每次见面都要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络子。

然后就查出安岳阁背后那人竟然就是赵谖。

他心里憋闷,但又觉得高兴。

憋闷是因为小姑娘不愿意嫁给他,竟还想出散播流言这种办法。

高兴是觉得,她果真不同寻常。

谢停舟想,倘若小姑娘未同他摊牌,他的那句“你愿如我愿”还能不能说出口。

能的。

他确实希望她快乐。

可后来,她低头了,她认命了。

他觉得难过,但心底是克制不住的欢喜。

不过小姑娘不喜欢他。

在他面前还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没关系,他还可以等。

等到中秋十五,摘星阁上。

赵谖第一次拽过他的衣袖,有些畏缩地问:“一切会好起来的是吗?”

他才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赵家的命运,知道陛下的用意,可是她没有办法。

而他什么也不能同她说。

不能同她说江南水患,就是赵家的一道坎儿。

更不能说在这道坎儿里,也有他的手笔。

他想,他总能护住她的。

他也只能护住她的。

他万般猜不到赵首辅还真是愚忠,竟想着牺牲自己女儿的清誉,让天子的铡刀落得更快。

幸亏赵首辅还留一丝人性,第一次没能得逞。也庆幸金陵去的及时,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多想不顾一切将她从帝京城那个虎狼窝里接出来,可赵谖若真的凭空消失,恐怕会更加艰难。

幸亏还有个宋观棋,他亦不顾柳南知的劝阻,让如意楼暗中配合。

终于将她骗了出来。

她还真是聪明。

能洞悉父皇的心思和软肋,短时间就能想出应对之法。

借用舆论,倒真解了江南水患的危机。

她见到他时,气呼呼的样子,也没让他哄多久。

吃醋的样子更是可爱。

她也能猜出他的心思,是为了十三年前那场谋逆旧案。

不问缘由,不问结果,就决定和他并肩同行。

可是他,也要牺牲她的。

他想他该将狐狸尾巴藏的久一点。

赵家倒台。

他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让陛下只治了赵首辅的罪。

也算是给了宴初一个交代。

可是她是个不怕死的。

他高热不退,刚转醒就听见她夜扣宫门,只身一人闯了太和殿的故事。

还自请入教坊司,求个赵宴初的平安。

怎么还是个傻的。

宴初的能力,父皇即便再不喜欢他,这种时刻也绝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但这是他的不对。

她为兄长自然是急昏了头,是他没提醒过她。

让她走投无路之下,只有赌。

后来,她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他。

起初是害怕自己的家世会成为他的负累,言不由衷也绝不低头。

后来是知晓他的意图,知晓他的所作所为,心如死灰不愿再和他有所纠葛。

早该放手的。

他能给她什么?

心疼,眼泪,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他筹谋十年,不也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了她么?

他要做的事情,也没比赵首辅好多少。

放手吧。

可是当她眼巴巴地去找他,试图说些软话让他帮忙给赵首辅一条生路。

他没忍住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她害怕地想躲开。

被掣肘到不能动弹的时候,竟还能收拢心智,以牙还牙。

虎狼窝里哪能养出一只小绵羊呢?

她充其量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既然大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那就谁都别想再退后一步。

就这样纠缠到死吧。

她也是这样想的吧。

背着他,和柳南知谋划一出殿前陈情,将十三年前那场谋逆旧案翻到台面上。

有手段,有魄力。

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所有人。

这样的小姑娘,她也怕死啊。

但她不愿意终身躲在他人羽翼之下,不想做只会攀附的丝萝蒲草。

她要逃离帝京城,为自己争一个自由身。

他多想护佑她,将她困在自己身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雀。

可他怕什么呢?

他怕她不要他了。

所以在她面前,他只能服低做小。

这天地,她要想闯,那就闯。

谁知道呢,这一放手,差点就是一辈子。

金陵说亲眼看到赵谖坠下悬崖,还将摔得四分五裂的玉镯带了回来。

顾不上西境战事,顾不上自己的目的,发了疯也要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她惨白着脸,心口那处箭伤总是让她彻夜不能眠。

她什么都忘记了。

但她还活着。

只要她活着,那就一切都好。

金梧王庭里的那位对她似乎也特别。

总是眼巴巴地在她面前讨巧卖乖,将她哄的团团转。

他心里着急,却又不能出面。

要是赫连逾时真的趁虚而入,他能怎么办呢?

可现在摊牌,赵谖会不会将他从王庭里撵出去。

撵出去之后,再见她一面可就太难了。

忍忍?

实在不行,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心里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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