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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第 100 章
苗疆这位为姜循看病的巫女 , 自称 “ 巫医 “。
她是那位下益的苗疆少年的姐姐 , 一身银白苗饰 , 走路间环佩相撞 , 却和寻常年轻的苗疆男女不同 , 不见大胆灵慧 , 只显得端庄肃然 。
姜循听身边那几位苗疆年轻孩子们喀咕 , 说巫医可与神相通 , 一身本事灵异而奇妙 。
巫医本人并不承认 。
她为自己那位弟弟收拾烂摊子 , 姜循以为她会问一问那位少年 , 但她压根不提 。 她对姜循身上的问题更感兴趣一一伪母益被玲珑装在匣中带了出来 , 却奄奄一息 , 已经快被毒死了 。 而子益跟着嬗弱 , 连累得姜循本人受罪 ,
活不了几天 。
姜循在苗疆待了半月时间 。
时入三月中旬 , 她越来越焦虑 。 此间与世隔绝 , 外面消息传不进来 , 里面的人也不出去 。 姜循试过几次和自己的卫士联络 , 都被隔绝了 。
伪母益已死 , 子益开始在她体内凋雾 , 折磨得她日日惨痛 。 她的凋零无声无息 , 一滴眼泪也没有 , 一声呼痛也不肯 。
巫医向姜循提出建议 , 邀请她长期住在苗疆 , 来做巫医的 “ 药人 “。 巫医在她身上尝试各种蜂毒 , 尝试的过程 , 本就是在研制救她性命的法子 。 若是姜循运气足够好 , 说不定就此治好自己了 , 也不失一个法子 。
然而姜循拒绝了她 。
姜循声称自己在三月中旬前 , 必须离开苗疆 。
巫医为此不悦 , 但并未多说什么 。
隔日 , 巫医又来看姜循 , 给了姜循一个可以出去的法子一一
“ 这个匣子里 , 也是一对子母盎 。“
玲珑闻言色变 :“ 又是蛇 ? 巫医大人 , 我们娘子已经吃够你们益毒的苦了 , 怎么旧的还没弄好 , 又要下新的呢 7“
巫医不搭理玲珑 , 只饶有趣味地看着姜循 , 说着自己想出来的新法子 : “ 这是我用三年时间炼制的 “ 情益 「, 交是用的子母蛇的法子 。 我的情盎可以让两个人性命共许 , 寿命共享 。 一者生 , 二人皆生 ; 一者死 , 二人皆死 。
“ 只有这种蛇可以压下你体内那已经被毒泡废了的子益的威力 , 帮你重续寿命 。 不过种下 「 情盎 「 的两人 , 不能离开彼此太远 , 距禽多远 …... 我还没有试过 。 你是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 毕竟通常人听到寿命共享这种话 , 便被吓跑了 “
巫医淡声 :“ 你这种情况 , 寿元可以当不存在了 。 此法说是生死与共 ,
其实是用另一人的性命来吊着你的命 。 你如果想离开苗疆 , 还不想做我的药人 , 便只剩这个法子了 。“
此法极端 , 玲珑脑子里瞬间想起一个必然愿意和娘子生死与共的人 。
可是 , 让他人付出性命的做法 , 是对的么 ? 何况那人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 ,
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命丧战场 , 命丧朝堂的逼压下 …...
这是可以的吗 ?
玲珑跪跻道 :“ 不如 , 我来做这个母益 「......
巫医警她一眼 :“ 我的益名唤 “ 情盎 「。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 我暂时还没法让情盎 「 认同愿意跨越性别障碍的男男或女女 。“
姜循默然 。
她接过匣子 , 又听巫医说蛎被做成药丸 , 直接服下便可 。
她有着和玲珑相似的迟疑 , 不知是否该用此蜂和他人性命绑定 。 这尘世间 , 她早已不惧怕死亡 。 可是她心中柔软处 , 已有人留下了痕迹 , 让她几
多路跻 。
姜循当机立断 : “ 无论如何 , 还是要多谢巫医 。 我要离开苗疆 , 去忙我的事了 。“
巫医题首 , 提醒她 : “ 若你出去后 , 还没种下益便死了 , 就不必多说 。
若是你真的找人重新种益 , 事成之后 , 希望你重入苗疆一赵 , 让我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体 。 我说过 ,“ 情蛊 「 炼制三年 , 还从未用到真人身上 。“
姜循郑重无比 , 再次道谢 。
她养自大家 , 平日冷漠 , 言行教养却深入骨髓 。 她用心地朝人道谢 ,
又赠了苗疆一些外面的珍贵药材 , 便带着侍女一同离开 。
玲珑问 : “ 我们去凉城吗 7“
姜循 :“ 不 , 我们去建康府 。“
玲珑 :“ 啊 …... 啊 ? 1“
三月之时 , 江鹭依然深陷在凉城战场 。
他收复凉城 , 阿鲁国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 在段枫和安娅从西域辗转深入阿鲁国时 , 江鸯在凉城 , 一直在和阿鲁国打仗 。 新王伯玉没料到大魏
撕殴盟约 , 起初被人轻而易举赶出凉城 , 之后伯玉反应过来恼羞成怒 , 当即派兵来源源不断地镇压 。
大魏朝堂装死 。
压力一直在凉城 , 一直在江鹭身上 。
如果江鹭不能保下凉城 , 之后一切无需再谈 。
西北诸多将士都在旁观 。
朝堂发来诏书 , 语义含糊 , 不说支持江鹭 , 也不说杀江鹭 。 这当是朝廷中的两股势力在斗争 , 江鹭虽领着一个兵马大元帅的名号 , 但除了他自己那些兵将 , 整个陇右没有援兵 。
整个西北保持着沉默 。
有幕僚建议 :“ 朝廷中的诏书下了好多道 , 话里话外并不嘉赏江郎君 ,
可见朝廷其实并不赞同江郎君的行事 。 江郎君惹了先太子 , 质疑皇室威严 ,
就算他打下凉城又如何 ? 中枢岂容他这样放肆张狂 ?
“ 如今江鹰深陷凉城战场 , 和伯玉打得你来我往 。 如果我们从后偷袱 ,
拿下江鸯 , 向中枢邀功 …... 这陇右兵马大元帅 , 少不得就落到将军的头上
T,
将军却道 :“ 你没看明白程段二家是怎么灭门的吗 ? 或者三年前的和盟 , 你不在凉城 , 不知道那把火烧死了多少民心 ?
“ 你不见百姓流离塞外 , 不见流民举家无归 ? 那曹生一篇 「 古今将军论
“,, 你还没吃够里面诉毁我们的苦 ? 文臣把持天下 , 武人犯尽忌讳 …... 三年来 , 我们什么也不敢做 , 什么也不敢质疑 , 唯恐落得程段二家那样的下场 。
可程段两位者将军甚至没有质疑 , 他们顺从朝廷 …... 却依然死在阴谋中 ! “
将军愤然 :“ 有人做了我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 纵是不相助 , 眷只眼闭只眼又何难 ?“
幕僚无言 。
而这样的对话 , 发生在西北诸地 。
西北诸地保持沉默 , 不加入战局 , 便已是对江譬的相助 。 将士们知道 , 江鸯也知道 。 但是他们又都知道 , 这种沉默保持不了太久一一
随着江鹭稳住凉城 , 随着阿鲁国无法占到好处 , 朝堂的声音便会越来越直接 。
朝堂会明文下后西北诸君剿杀江鹭 。 凉城可以回到大魏 , 但江鹭必须死于凉城 。
南下流放一路 , 张寂也稀稀疏疏地听闻来自西北的战事 。
他沉默着 。
手脚俱被枷锁所扣 , 身着囚服草鞋 , 蔡头垢面 , 来自东京禁卫军指挥使的风光和西北战场莫测局势代表的涵义 , 都离张寂太遥远了 。
可是张寂依然在听 : 他为了江鹭的大局 , 落到如此下场 。 他想知道江鹭能走到哪一步 , 江鹭能否得偿所愿 , 能否真正获得成功 。
朝堂之上没有人只有兽 , 死了一个皇帝还有下一个皇帝 , 死了一批朝臣还有另一批禽兽在列 。
张寂想不出如何肃清这一切 。
凉城冤屈可还 , 然而整片大魏天地呢 ? 皇帝和太子做的不对 , 他的老师姜太傅又是对的吗 , 江鸯又当真值得期望吗 ?
身在局中 , 难以看清 , 张寂只一贯沉默 。
押解他的官吏们也无人在乎他怎么想 。 他们抱怨着叱骂着 , 说在东京如何享清福 , 现在却要领着这差事跋山涉水 , 一路去岭南那种地方 。 这一辈子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 而且这一路也不太平 。
张寂他们一路走过 , 见到山匪流窜 , 盗寇横行 , 百姓逃亡 。
南方没有战事 , 但是人心惶惶一一 “ 税又高了 。“
“ 得役重了 。“
“ 怎么没有新皇帝啊 ? 我就说女人成不了事一一那摄政公主天天都在做
什么啊 ? 今年又是大早年 , 活不下去了 。“
“ 呵 , 他们只关心北地打仗 , 不管咱们死活 。 那公主根本就不懂政事听说朝堂上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 她的话根本不管用 …...“
“ 嘘 ! 你不想活了 ? 敢妄议朝政 ?
“ 说也不能说 , 问也不能问 , 家里没米揭锅 , 我还不如跟着隔壁三叔他们一起上山当盗匪得了 …...“
张寂听茶棚中两个百姓说话时 , 押送他的一个小吏用剑鞘拍桌 , 和旁边人道 : “ 那小娘子跟了咱们一路了 , 以为咱们眼瞎 ? 过去问问 。“
张寂被枷锁扣在桌上的手腕微绪 。
他不用回头 , 他的余光已经看到通身罩着帷帽白纱的妙龄小娘子 。
他甚至知道那是谁 。
从出东京开始 , 她就默默跟着这支队伍 。 起初她胆怯 , 不敢走得近 。
后来一路上人太乱了 , 不断有流民和盗匪经过 , 她既怕跟丢又怕被恶徒纠缠 , 便离这支队伍近了些
。
而到今日 , 她甚至有勇气和他们一道坐在茶棚下 。
张寂不知该说她天真 , 还是勇气可嘉 。
他一路上不搭理她 , 当做不知她的存在 , 眼看着她越跟越近 …... 她那么胆小 , 竟然没有因失望而离开吗 ?
不 。
张寂心想 , 他其实根本不了解姜芜 。 姜芜外柔内刚 , 和他以为的全然不同 。
可是一路跟着这样的他 , 跟着这样的队伍 , 她仍是大胆了些 。
眼看那几个贼眉鼠眼的小吏狞笑着 , 起身要去为难姜芜 , 张寂突然开口 : “ 她是姜太傅的女儿 。 “
几人一怔 , 以为自己听错 :“ 什么 2
一路走来 , 这位曾经做过禁军统领的青年郎君 , 任打任骂 , 从未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
张寂声音低而淡 : “ 姜太傅如今在朝中的声望 , 你们自当了解一二 。 纵是这位娘子不曾带仆役 , 她却是货真价实的姜家大娘子 。 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她 。“
小吏们跋蹋 , 想起这位指挥使曾经的出身 , 便各个神色怪异地重新落座 。
他们这样的小人物 , 当然不知道姜家父女之间的账务 , 当然不好去招惹那疑似姜家大娘子的小娘子 。 但是他们不敢挑衅姜太傅 , 却知道张寂这样的流放者 , 已经没有了前途一一
“ 咤 1
坐在茶棚角落里的姜芜身子一颤 , 看到他们用刀背打在张痹背上 , 让张寂上身伏撞在枷锁上 , 半晋没起来 。
他们恶声恶语 :“ 拿什么乔 ? 快起来赶路 ! 还以为你是禁军指挥使呢 ?
哈哈 , 指挥使 , 给咱们笑一个呗 。“
帷帽之下 , 姜芳脸色苍白 , 垂下眼 。
她默不作声地起身去后厨帮忙 , 再趁机下蒙汗药 , 看着小二在那方人马告别之前 , 把下了药的茶水端给官爷 。
官爷们当然舍不得给张寂喝茶 , 他们自己一饮而尽 , 自然落得好下场 。
姜芜嘴角朝下扯一下 。
可是即使小小作恶惩罚 , 她亦生出担忧 : 真的能平安走到岭南吗 ?
无论西北战事如何 , 亦无论南方会如何 , 东京城中比起往日 , 热闹也不差多少 。
只是街头百姓行迹匆勿 , 偶尔会聊两句对政事的担忧 。 而再警到路边的卫军 , 百姓们便仓促离开 , 不敢多说 。
蔚灵竹看那些卫士一个个凶神恶煞地为难百姓 , 轻声 :“ 这是禁卫军该做的事吗 “
她身后的青年郎君笑咖吟 :“ 大魏官制如此嗽 。 三大统帅尽没 , 没人管得了禁卫军 。 禁卫军全是莲士武夫 , 只认指挥使不认别人 。 芹日这种制度便于官家统御官民 , 而今却因诸事 , 导致新任指挥使无法制住禁卫军 。
“ 这也是没办法的 。 每一任指挥使 , 管辖军队都花了漫长的时间 。 新指挥使才任短短一月 , 难以服众是正常的 。 如是 , 只好让这些卫士在街上消耗一下过多的精力 …... 管管街头的流言也是好的 。“
说话的人是叶白 。
蔚灵竹鼓起勇气 , 邀请叶白随她一同私访 , 来民间参加大相国寺的庙会 。 她有许多话想趁机和叶郎君说 , 而叶郎君不知出于什么缘故 , 竟也欣然应约 。
今夜月上柳梢 , 满街华灯 。
蔓灵竹因街头的喧哗热闸而放松一些 , 但她凝视着街上百姓时 , 又窒兀想起上元节那夜的血流成河 。
她心口突突跳 , 忙说服自己不要多想 。
她袖中手微微发抖 , 告诉自己 , 如今自己做的一切 , 都是为了避免再
一次的血流成河 。
蔓灵竹和叶白本并肩而行 , 暮灵竹却悄然后退半步 , 从后凝望叶郎君修如玉竹的背影 。
她想到自己和杜嫖容的筹谋 , 微微出神 : 威容说 , 夹在两大势力间 ,
君主是做不成任何事的 。 君主必须要选出一边 , 借用这一方势力 , 压倒另一方 。
嫣容建议她选叶白 。
在杜嫣容看来 , 年轻的叶白会比垒伏了一辈子的姜太傅好对付 。 杜嫣容见过姜太傅丧心病狂的样子 , 却没见过叶白逼死皇帝的那一幕 。 何况暮灵竹年少貌美又是公主 , 叶白纵是想大权独搅 , 暮灵竹也会是一个好选择 。
蔓灵竹深以为意 。
叶郎君已经大仇得报 , 而今又听说江鸯收复凉城 , 那叶郎君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 叶郎君若是想要权势 , 自己可以给他 …... 只要他帮自己一同治国安邦 , 拨乱反正 , 让大魏朝的子民重拾对暮氏的信心 。
她是大魏朝的公主 。
她认为自己应当在纲常混乱时挺身而出 , 做出一个暮氏子孙应该做的事 。
蔡灵竹心中不断思量着自己打算和叶白说的话 , 打腹稿弄得她心中紧张 、 手心冒汗 。 而在这时 , 她又听到旁边被拉开的百姓小声喃咕 :
“ 什么摄政公主 ? 摄什么政了 7“
蔚灵竹垂下脸 。
叶白偏过脸俯下眼 , 看到她脸上的黯然 。 他笑一笑 , 十分随意地安慰她 : “ 殿下莫听他人嚼舌根 。 臣知道 , 殿下是非常善良的 。“
蔚灵竹轻声 : “ 身为君主 , 善良非恶 , 平庸才是 。“
叶白一怔 。
这是他从没想过暴灵竹能说出来的话 。 蔡灵竹一个浑浑噪噩的小公主 , 她能站出来当好傀儡 , 满足他们各方的博弈需求就够了 , 她还需要做什么 ?
叶白以为 , 今夜的小公主是想拉拢自己 。
…... 而他是不可能是她拉拚的 。
他弯陋而笑 , 想着她那日在官家病榻下苏白无力的模样 , 想到她昔日对自己的几次出手援助 。 他肯和她出来 , 便是愿看在那几次的善意上 , 好生让她打消念头 。
可是 , 让他看看 , 这位小公主是不是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 , 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念头呢 ?
她难道真的想当好摄政公主 ?
叶白垂眸打量时 , 暮灵竹快速躲过他的视野 。 她亦怕他窥探到自己的心思 , 快速提裙朝前走两步 。
蔓灵竹仓促地奔到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 , 她低头装作认真挑选面具 。
待身后郎君脚步声悠悠跟上 , 暮灵竹胡乱拿起一个狐狸面具 , 不好意思地拾起眼 : “ 叶郎君 ,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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