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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元青

《岂曰无衣》小说免费阅读 qqdu.cc

白日里的咸阳城依旧繁华,人流如注,然而厉鬼杀人案仍是个怪异的谜团,死亡的乌云,始终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桑语今日独自去往商坊,乱转了半日,肚子也渐渐有点儿饿了。她瞥见道旁有一家酒肆,酒肆内人声鼎沸,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她跨步进去,小二笑脸迎上,领着她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小二站在旁边问道:“客官,要吃什么?”

桑语偏头看了眼邻桌:“那是什么?”

小二看了一眼,回答道:“是鲫白羹,客官要来一份吗?”

“好,再来一份蒸饼。”桑语从衣袖中摸出一把圜钱放在桌案上。

小二接过钱,说了一句“您稍等”,便往后厨的方向去了。

对面的男子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酒觞,微笑着开口说道:“真是有缘,去年在酒肆一别后,我们竟然又在酒觞中重逢了!”

桑语四下看看,确认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有些尴尬地回应道:“不好意思,您是?”

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男子拱手道:“在下名唤相瑾,乃齐国商贾。”

桑语觉得这话耳熟,定睛一看,原来还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只是一旦想起那个酒肆,就会想起那位黄衣男人。

桑语心里生出几分警惕来,试探地问道:“如此说来,还真是缘分。这位公子,您是常居于咸阳吗?”

相瑾道:“岁末之际,我归乡临淄,直至近日方重返咸阳。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咸阳居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他微微侧身,向桑语靠近了些许,放低了声音,“那些传闻,在下自是不相信的。在下相信的是,清者自清。”

桑语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还是客气地说了声“多谢”。她给自己倒了碗热茶,低头喝茶不语。

她在商坊中走了半日,不仅饿了,而且渴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古人常设茶摊,看来并非嗜好饮茶,而是‘江湖救急’呐!

“客官,您的菜已经上齐了!”

小二将一羹一饼摆到桑语面前,然后迅速退了下去。

桑语尝了一口鲫鱼,鱼肉细腻,鲜香四溢。如此佳肴,真适合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享用。

“孔儒之道,入世而修身,以道德为根本……”

邻桌传来的谈话声,不经意间飘入了桑语的耳畔。她好奇地侧脸偷偷看去,是一老一少两人。

那少年郎道:“而今适逢乱世,不乏舍义而逐生者。若一味以道德为约束,恐作奸犯科者众。”

桑语嘴里嚼着鱼肉,耳朵却是十二分认真地听着。再看相瑾,虽手中轻轻摇晃着酒觞,亦是将身子侧着向外。

那一老一少聊了几句,其中的老者便告辞离去了。

相瑾抱起酒坛,随即站起身,走到邻桌。“小兄弟,我请你喝酒。”

少年郎眼也不抬,“多谢兄台好意,非我买来之酒,我不饮。”

相瑾倒也不介怀,他自顾地坐下,还冲桑语招了招手。

桑语纠结了一瞬,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少年郎瞥了一眼二人,随即将手中的筷箸往桌上一放,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

相瑾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举起酒觞:“你我三人能够同桌共饮,这便是难得的缘分。来,在下敬二位一杯!”

少年郎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鲫白羹。相瑾讪讪地搁下了手中的酒觞,“在下名为相瑾。乐莫乐兮新相知,捐赤瑾于中庭。”

桑语闻言,抬眸深深看了相瑾一眼。他说的并不是一句完整的诗句,但是都出自于“楚辞”。

桑语很快便觉得只是自己多想。她现在对于“楚”太过疑了,甚至有些杯弓蛇影。先秦人物的名字来源于《诗经》和《楚辞》,应该是不少见的。

身为商人,脸皮得“厚”。

碰了一鼻子的灰,相瑾仍未放弃,而是继续说道:“方才有幸听得小兄弟的独到见解,实乃振聋发聩,令在下心生敬佩,颇感意犹未尽,不知小兄弟是否愿意再展高论?”

少年郎用鼻子冷笑了一声,“非知音者,一方滔滔不绝,自视为金玉良言;一方虽默默倾听,却可能仅出于礼貌,而非真理解其意。终究,皆增心中之烦恼,何苦为之?若非真心能解我意者,我又何必徒费口舌?”

桑语酝酿了片刻,开口说道:“‘惶惶若丧家之犬’,此乃孔子之自嘲也,亦是其一生之命运。孔子历试于天下,苟非大无道之国,皆欲勉强扶持。‘丧家之犬’,非仲尼一人之命运也,而是整个儒家。群雄并起,强者为王,‘王道’二字似乎不适用于这个时代。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王道’,恰恰是这个时代最缺乏的。”

“读了经,不一定成圣。同样的,仁义之君,不一定非得读孔孟。走遍人生漫漫路,所悟之物,方是自己所得。孟子有言,人皆可以为尧舜。依我看呐,孔孟,藏在人心之中,尧舜难成,却可以成为自己的孔孟。无论孔儒,亦或是老庄,思想如何适应时代,才是最大的问题。人各有见解,然而不同的见解适用于不同的国家。这些见解,有可取之处,亦有舍弃之处。无法以一言论断孰对孰错。”

二人的目光皆在桑语的身上微微顿了一瞬。他二人沉默良久,似乎思考着什么。

桑语有些心慌,长篇大论一时爽,都未顾及到自己所处的时代背景。

少年郎缄默半晌,终是开口道:“在下元青,师从小说家。”

小说家?桑语有些惊讶,却并未表露出来。

相瑾颇有些感慨道:“王侯将相,功名富贵,皆是云烟罢了。真正不朽的,只有刻在竹简上的文字。小说家,存在于世,堪作书以留传后世之重任。”

对于这番话,元青似乎很是受用,嘴角带了抹笑。

桑语听了,也微微点了点头。

漫长的几千年时间里,许多历史都逐渐“故事化”。而这些故事是否流传,也决定于这些故事如何被讲述。

有人创造历史,也有人编造历史。

桑语忽然产生一个奇特的想法:她现在可能不在历史时空里面,而是被困于文字之中。

元青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三人喝酒闲谈时,他将自己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元青出身寒门。先祖曾任周朝宰夫,后因事降职,于是告假回乡,过着耕读课子的日子。

春秋百年之战乱,致使人民流亡,土地荒芜。

至元青祖父这一辈,几经辗转后定居于秦国咸阳。元青父亲早逝,他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几个孩子。

战国私学昌盛,元青有幸拜读于一位远来游方的先生的门下。他自幼果敢有才气,常以替人抄书为生,长大后则成为稗官。虽不富裕,但也不必饿肚子。

听完整个故事,桑语有些感慨,只觉得一口气堵住喉咙。

她透过窗往外看了一眼。

时候也不早了,她该回去了,不然阿五她们又该担心了。

桑语幽幽叹了口气,“我与二位有缘,倒也不瞒二位。我今日有幸遇见二位,全是因为我来商坊寻良医。”

元青不解,“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商坊中多是商人,哪里来的良医?”

桑语愁眉苦脸,“小兄弟有所不知,那病属实是有些怪异。虽已看过许多名医,但都束手无策啊。”

相瑾适时地问道:“如何怪异?”

“来看病的大夫说,非寻常染疾,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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