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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长夜
这是周黎第一次来沈述的公司,之前几次连大门都没进就让人给拦下了。
那个笑眯眯的助理看着和蔼可亲,实际上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任她磨破了嘴皮子也只用一句“没有沈总的吩咐,我实在难办”来搪塞她整个一油盐不进的笑面虎。
她撇撇嘴沿着冗长的走廊走到尽头的办公室抬手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沈述的声音。
周黎这才轻轻推开房门缓缓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穿正装的沈述端坐在办公桌后签署一份文件。
他有时停下来想一会儿,钢笔微顿抵在虎口。
周黎不敢打扰他,回身将门给关上站在门口的地方等着。
半晌,沈述写完了,将钢笔“咔哒”一声合上,这才抬头看她一眼:“你要跟我说什么?”
周黎笑了一下颇有些自得地扬了下眉毛
沈述只冷淡地看着这个盒子,没有动作。
他有预感,这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不打开比打开要好。
而他,也不是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
很多人在未知面前总是充满强烈的好奇,而沈述显然不是这种人他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周黎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依然克制着没有去打开更加刮目相看。
“你不打开看看?”
“里面装的什么?”沈述抬头看她。
目光算不上多么锋利,但周黎还是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冷漠威势。
沈述不笑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周黎原本成竹在胸忽然就有些忐忑起来她忍不住舔了下嘴唇讪笑:“照片她以前的一些照片你应该挺感兴趣的。你不好奇她为什么不能说话当年又为什么从A大转校吗那么好的学校读了一年就要转竟然还要转到我们那个流大学?还不是因为待不下去了。”
沈述定定盯着那个盒子半晌伸手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将一沓照片取出来。
他一张一张翻着没说一句话。
周黎迟疑地望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就是看不出什么这才让她感觉有些发毛。
沈述只翻了会儿就不看了将照片重新拢好反扣在掌下:“你想要什么?”
周黎:“你不看完?”
沈述
重复了一遍:“说出你的条件吧。
周黎啧啧了两声:“还以为你有多爱她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对于沈述这种人,想必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可怜虞惜还以为沈述有多爱她?她和别的男人的照片,他看都不看完直接扔回去。
想起那被杨继兰母女搅黄的房子她心里就不爽,这都是他们欠她的!
她冷笑,兀自说:“她那会儿成绩很好,长得又漂亮,可受欢迎了,谁知道有一天有个女人到学校实名举报她,说她勾引自己老公,几千几万张传单用直升机洒,满学校都是,大家都惊呆了,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那男的是她的法语老师,她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她爸才给她转学的,后来那男的也出国……
“说出你的条件。沈述冷冷打断了她,不想再听。
周黎轻嗤一声,也懒得说了,只伸出五根手指。
沈述笑了一下,轻飘飘说:“我给你一亿。
周黎的眼睛瞪大,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述又笑了:“拿了钱以后,把你的嘴巴给我闭上。
“那是自然,我拿了钱当然会遵守约定。周黎不禁喜上眉梢,已经想着拿了这笔钱以后要怎么去逍遥。
她看到沈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去,对那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挂断。
很快,魏凌就敲门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看这沉甸甸的分量,周黎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魏凌和沈述对了个眼神,笑着将箱子搁到周黎面前、打开。
里面全是钞票,还是美金。
周黎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忍不住去摸。
“周小姐,可满意了?魏凌笑着对她说。
周黎都没有回他,爱不释手,摸了又摸,过了良久才镇定些,将箱子合上,跟沈述道别:“我拿了你的钱,肯定会遵守承诺,那就后会有期吧。像是怕他后悔,转身就飞快溜走了,门都忘了关。
魏凌走过去将门关上,这才缓步来到沈述的办公桌前:“就这么放她走了?
沈述头也没抬,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出来:“还用我教你怎么做?
看出他心情不好,魏凌不再开玩笑,正色道:“过来前我就联系了邵局长,很快人就会过来,我保证她走不出这栋楼。
“这样最好。敢勒索我?沈述冷冷笑了笑,“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魏凌轻笑:“这个金额,恐怕这辈子是没机会从里面出来了。
”
见沈述没有回应他他多看了他一眼。
总感觉这人此刻糟糕的心情不是因为被人敲诈而是因为别的。
……
沈述有两天没有回去原以为冷静两天心情会变好其实不然。
他拿出打火机将手边的照片一张一张点燃随手扔进脚边的炭盆里。
火舌很快将照片卷没相片上年少时虞惜的小脸被热浪和火焰吞没很快便灼为灰烬。
他定定看了会儿垂眼揉了揉眉心。
他从来都不相信虞惜会插足别人的婚姻她不是那种人。
可别的呢?
为什么被冤枉也不辩解她心里难道真的问心无愧吗?她没有一丝一毫喜欢过那个老师吗?
耳中听得噼里啪啦的雨声沈述烦躁地抬头。
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了雨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清脆而凌乱的响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更加突兀。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
门打开时虞惜正在操作扫地机器人打扫卫生背对着他认真鼓捣模样笨拙。
可能是按错了什么键那机器“咔哒”响了一声
她有些懊恼。
“这是垃圾清理键这才是开关键。”沈述走过去和她并肩蹲下耐心地替她讲解。
虞惜却迟疑地望着他总感觉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太一样。
看似淡然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眼睛里却好像隐隐藏着点儿什么。
这让她无端感到不安和害怕。
沈述的眉眼是低低垂着的侧脸安静这会儿却是突兀地笑了一下:“虞惜我问你一件事。”
她心里惶惑不解本能地点一下头。
一颗心却更加突突突跳个不停。
他虽然是在笑可眼睛里毫无笑意只是问她:“你可曾真心喜欢过什么人?”
虞惜愣住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
长久的沉默却已经让沈述笑起来他倏忽回头目光如炬般冷冷定格在她脸上:“你和那个江郁白到什么地步?”
虞惜脑中如炸开一个惊雷惊愕地望着他。
她的手也下意识收紧指甲陷入了掌心里。他问得突然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被他一双冰雪般冷漠寒凉的眼睛咄咄望着心里一片茫然像是无数雪片纷然飞舞漫天过境。
思绪很乱似
乎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抓不到。
手腕上却传来很大一股劲,却是沈述抓住了她的腕子。
他直直望着她,眼神深暗而平静,无波无澜,那一瞬却好似闪过难以言喻的痛楚,太快了,以至于她恍然觉得那是错觉。
回过神来,只觉得他抓着自己的力道极大,抓得她生疼,她的脸颊渐渐苍白。
沈述这才松了力道,将她扶起。
这力量不容置疑,虞惜恍然间,已被他抓握着迫使着站起。
沈述雪亮的目光仍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看得她心中惊惶不安,下意识想要后退。
可他不让。
“我不会听别人胡说八道,我只相信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和那个江郁白,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到什么地步?”他那样望着她,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哪怕心中隐隐早有猜测,也如即将上刑场的死刑犯,非要一个结果,死也要死得明白。
虞惜稍稍定了下心神,跟他比划:“他是我以前上大学时的法语老师,帮过我很多,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长辈。”
“就这样?”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也望着他,一张白皙柔美的面孔,眼神纯粹而清澈,还带着一点儿惶然的不安,实在楚楚可怜。
过去,他就是被这张脸,这双眼迷了心窍。
此刻才明白,什么叫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她的沉默,还有微微变幻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太多。
良久,他终究还是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她,心里钝痛难当,只觉得泛起一阵阵刺痛,犹如被细密的针尖不断滚过心尖,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握了她会儿,手里的力道终究还是松了下去,只兀自漠然站着,站了很久。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打在玻璃窗上簌簌作响,听来是如此惊心动魄。
不知何时风雪才停了,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沈述却仍是那样站着,像是雕塑一般。
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狼狈、难堪……一颗心好似被人打碎,踩在脚底碾为齑粉。他所有的尊严、骄傲,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
良久,他才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神色痛苦地按住胃部的地方,在沙发里坐下。
虞惜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去帮他找药,过了会儿,她端着温水和药过来,递给他。
沈述冷淡地瞥了那杯子一眼,没接:“虞惜,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所以才这么没心肝?”
他的语气已经恢复
了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
虞惜怔了一下,手里还捧着那杯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
“所以,你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面不改色地给我倒茶。沈述失声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在笑什么,豁然起身,捞了自己的外套就出了门。
虞惜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手里还捧着那杯茶,不经意间手指已经被烫得灼痛。
她连忙将茶杯放下,将被烫到的手指捏到耳朵上降温。
心中酸楚难当,眼泪忍了又忍,终究是一颗颗落下来,砸在自己的手指上。
那是她年少不懂事时做过的一件错事,错在不该对自己不该喜欢的人萌生妄念。可她并不知道他已有妻子,她也只是把这种喜欢藏在心里而已,为什么要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揭露出来,被无数双眼睛审度、指指点点。
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
她从来不愿意去回忆那年发生的事情,那件事之后她休学了半年来疗养,去看了精神科医生,好在后来虞沉也给她转了学。
四年了,她以为已经可以告别过去了,没想到终有一天还会被人提起。
其实他不应该走,该走的是她。
……
京郊某高尔夫球场。
“这都几天了,你还不回去?傅司朗低头擦着球杆,纳罕,“心情不好?
沈述低头挥杆,一杆挥出,却是难得失了准头,
他皱眉,摘下护腕揉了揉。
傅司朗:“跟你老婆吵架了?
沈述回头看他。
傅司朗不可思议的表情,失笑:“我瞎猜的啊,不过看你这表情,难道被我说中了?不应该啊,虞妹妹脾气那么好,你们怎么会吵架?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他下意识将手搭在沈述肩上。
沈述的语气却很冷淡:“别碰我。
看出他的一反常态,傅司朗忙举起手,表示自己不碰他。
沈述继续低头挥杆。
可惜,心里有事,频频失去准头。
他干脆扔了球杆,坐下来喝茶。
傅司朗忍着笑,在他对面坐下,慢悠悠吹着茶面儿。
沈述头也未抬,淡淡道:“很好笑?
傅司朗很真诚地点一下头:“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要不要拿面镜子照一照自己现在的脸色。
沈述:“……
过了会儿,他抬头看他,“有这么难看?
傅司朗点头:“今
天算好的了两天前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吓得都不敢说话就怕你下一秒要挥拳头打我身上了。”
沈述微怔继而荒诞地哂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拨了根烟娴熟地点上吸一口就着烟灰缸掸了掸烟灰。
“老婆不在原形毕露了?我就说嘛你这个老烟枪不抽烟了真是稀罕事。”
沈述懒得搭理他的取笑只是摇了摇头。
傅司朗稍稍挑眉正色道:“她是一个哑巴性格又那么软你跟她计较什么?有什么让着点儿不就行了?你不一直很迁就那些小辈的吗?怎么这次这么较真?”
“那得看是什么事儿。”沈述凉凉道。
“什么事儿啊?她出轨啊?”
沈述夹烟的手一顿然后摇头:“那我早跟她离婚了。”
头顶绿帽的事情怎么能忍?
可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好多少简直是当头棒喝。这么多年以来这算是他鲜少有过的挫败。
如此无力如此难堪。
“介意跟我说说吗老朋友?”傅司朗不笑他了表情真挚。
沈述多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开口:“真要听?”
“你愿意说的话愿闻其详。当局者迷有时候我这个旁观者比你更加清楚。”
其实沈述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他是个很有主见、很自我的人。
可再冷静再理智的人碰到感情上的问题多少也会一叶障目。
沈述:“你要真这么无聊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他表情冷淡地一一道来。
傅司朗听完良久才道:“你查过她以前的事儿吗?”
他点头:“知道一些。”
傅司朗:“那就是知道得不够清楚。”
沈述被噎了一下皱眉似乎是不满意他这种时候还要杠他。
“别发脾气听我说。”傅司朗说“她遭遇这种事情你不应该好好想一想是谁害的她吗?就算她喜欢过那个老师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你还计较这些?你应该不是这么钻牛角尖的人啊。”
沈述沉默。
傅司朗笑了轻描淡写地说:“越在意就越难从容。沈述你完蛋了你爱上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沈述拿着烟的手停下来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就往外走。
走出球场那股意气和傲气就落了心里只剩下喉头发哽般的失意。
本来想再抽一根烟
点烟的手却一直抖,后来只能算了。
他两天没有回去,虞惜也没有给他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
这真是太讽刺了。
十一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忽视过。
满腔爱意,被人踩在脚底,不屑一顾、弃如敝履。
外表温软的人,其实伤人最深。
在这场婚姻里,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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