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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父皇,时间不多了啊···
后世人在史书上,总能看到这样一个字眼,来描述封建时代的生民艰难。
——民相食。
百姓民穷的吃不起粮食,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就只能……
对于任何类型的文明而言——但凡是和‘文明’二字沾边,都绝不会认为这是正常现象。
民易子而食,几乎是封建时代最惨烈的人间悲剧,且没有之一。
而在封建时代的绝大多数朝代,一个农民从自给自足,到易子而食——看似是从天上掉在了地下,是个极为漫长的演变过程;
而少府的特殊性,意味着天子启此番布局,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刘荣,顺利完成’平抑关中粮价‘这一史诗级副本。
“但公侯贵戚,乃至宗亲诸侯本身,田叔纵是撞破了脑袋,怕也是很难伤及其分毫。”
——狄丘区区一个啬夫,根本不可能仅凭自己的力量,将一个数百口人的村庄变成自己的后花园!
却是不料老岑迈听闻此言,竟是一脸认真的沉沉点下头!
“确实是这样。”
谷贱伤农,谷贵害农。
带着追忆的语气,双目涣散的忘向身前不知名处,一段鲜少有人知晓的往事,便被岑迈徐徐摊开历史的画卷。
“渭北水足、土肥,粮食均产达到了四石一斗每亩,属我朝首次。”
隐晦一语,引得老岑迈沉沉点下头,又神情凝重的长呼一口气。
“记得那啬夫,是叫狄丘吧?”
“单就是‘办事不力’这一项,殿下或许就要让东宫拿了把柄。”
“当年这件事,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区区一个啬夫,能玩儿出这么多后世人才掌握的花活,也不知该说他能干,还是说他贼胆包天?”
但在那一年,那个名为‘狄丘’的啬夫,在蓝田上演了一出通过操控、封锁舆论,以达到操控粮价之目的的骚操作之后,封建时代的当权者们,便点亮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技能树。
刘荣这句话,说没有私心是假的。
如此难度的副本,别说刘荣这么个瘸腿的‘准储君’——就算是当今天子启,若是处理的不小心谨慎一些,也很可能会被烫到手。
而在大丰收的喜悦,被时间的流逝迅速冲淡之后,摆在关中百姓面前的,便是一个千古大难。
——不同于其他老臣说话时,那让人为之不忍的老迈颤音;
···
“彼时,臣还不是少府,而仅仅只是个坐吃封国租税,日夜期盼粮价能涨高的闲散彻侯。”
···
“怕事情败露,便又借朝堂调兵之名,继续封锁葛家寨。”
“——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葛家寨累计有超过二百人,战死在为我汉家浴血奋战的冲锋路上。”
试探着道出此语,岑迈已微微怂拉下来的眼皮,却是一眨不眨的紧盯在刘荣脸上。
刘荣满是悲痛的话语声传出,岑迈激动的情绪也终于平稳了些。
说起这件事来,岑迈本就不算愉快的情绪,也随之更添几分悲怅。
说到此处,岑迈不由再度老泪纵横,泪水啪嗒啪嗒直掉,哀痛间泣不成声。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关东那些个儒生们,才开始鼓吹起先帝这一朝盛世······”
——粮食大丰收,意味着市场供需关系,必定朝着供过于求的方向发展;
而供过于求,便意味着买方市场——人家开什么价,你最好就以什么价卖出去。
“殿下,或许该走一趟堂邑侯府了······”
“——少府当也记得那一年,我汉家有足足十余位彻侯、贵戚,以及数以百计的千石以上官员,因为种种原因而’寿终正寝‘。”
深吸一口气,又擦去面上泪痕,才沙哑着嗓音道:“一开始,那狄丘在蓝田散布谣言,说关中当年产出的粮食,够关中人吃上十年不止!”
岑迈这阵颤音,却是让落坐上首的太子刘荣,随着老少府的音颤,而微微心颤起来。
“——早先,陛下也曾透露过类似的意图,说此番,若太子平抑粮价不成,那陛下便很可能会大兴牢狱,为我汉家剔一剔蛀虫。”
“哪怕想要变卖家产换粮,也都被那狄丘的从役拦住,买粮无门。”
岑迈有意无意的俏皮话,却并没有让刘荣里外如一的凝重心绪缓解分毫。
“——先帝曾说,如果有一天,我汉家需要一个能让诸子百家心服口服,无一例外崇敬的人,那这个人,必定是汉中守田叔无疑。”
明明多得了五十石粮食,摆着指头算下来——好嘛,收入反而比寻常年景还降了点。
良久,终还是刘荣无奈的授意,让岑迈终于给出了自己心中,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公侯贵戚家中子侄,做了内史的田叔尚还能管一管;”
半带玩笑,半带苦涩的自嘲,却引得老岑迈面上阴郁之色更甚。
“回想起来,蓝田那百余户农人,最终沦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像臣这样的肉食者——像臣这样的帮凶,也是难辞其咎的······”
“——包括臣当时,也是满脑子蝇营狗苟,整日整日发牢骚,又整日整日盘算着想个什么法子,好多赚上一笔。”
剩下的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不过是几句话就能讲清楚。
“少府不必再说了。”
“先帝后元三年,蓝田葛家寨,发生了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剧。”
明明是在说一件温暖,甚至能让人不自觉嘴角翘起的好事;
但刘荣却清楚的听见老岑迈,仅仅只是三两句话道出口,语气便开始带上了颤音。
这番话道出口,岑迈便当即低下头去,摆出一副’我睡了好一会儿了,现在也正在睡‘的架势,好像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刘荣的幻觉。
说出这么一句威胁意味十足的‘渭水或为之一红’,刘荣自然也多少带着点扯老爹的虎皮,来为自己扫清些障碍的意思。
在往后相当漫长的历史岁月中,这个臭名昭著的技能,可谓是让华夏数千年历史上的底层农民,都吃尽了苦头······
“操纵舆论,制造恐慌,垄断市场,限量供应······”
让少府的管家——让自己的钱袋子,去效忠自己的接班人;
只是老岑迈嘴里没说出一句,那张本就遍布阴霾的苍老面容,便总是更添一份凄苦和不忍。
···
“殿下的储位,几乎是陛下将剑架在东宫的脖子上,硬生生给殿下抢来的。”
“因为那一年,少府奉先帝诏谕,开内帑以售平价粮,将关中的粮价,第一次压到了每石五十钱以内。”
一开始,狄丘确实是凭借自己的手腕,完成了自己的预定目标。
原则上,别说是给刘荣提供便利、给予帮助了——能不故意添乱增加难度,刘荣都得琢磨琢磨老爷子是哪味药吃错了,居然开始当人了?
“但对于公侯贵戚,乃至宗亲诸侯——尤其是梁王这样的强藩而言,田叔和田树,却是没什么不同的。”
刘荣却是被岑迈这番堪称’推心置腹‘的流露,而莫民感到一阵动容。
“只可惜,先帝一朝的官员,却并没有多少人,有佐天子以效伊尹的觉悟。”
“一个啬夫,百石小吏,在距离长安不过百里的大县,在先帝一朝的治世——乃至是盛世,居然还能搞囤积居奇那一套;”
见岑迈不假思索的将那啬夫的个人信息脱口道出,刘荣绕是对这件事有所了解,此刻也是识趣的充当起聆听者。
“之后又矫造相府政令,将葛家寨彻底封锁。”
“——短短两个月,葛家寨饿死了足有上百人,更是有不知多少稚童,为父母长亲忍痛换给邻里,以相食之······”
“但若是要说不稳,有东宫虎视眈眈于侧,殿下一旦犯下大错,那动摇的可就不单是殿下的储位,而是我汉家的宗庙、社稷了······”
“也难怪先帝觉得丢人,废了好大的力气将此事压下,以至于如今,都没多少人记得这件事了······”
“——臣记得那一年,无论是长安的朝臣百官、公侯贵戚,还是关外的宗亲藩王,都是哀嚎连天。”
然实则,这个看似极具反差的极端演变过程,却往往只需要极短的时间。
“其中,又尤以蓝天葛家寨的三石七斗,为渭南之最。”
作为‘专业人士’,尤其是无时不刻不在和数字、民生打交道的少府卿,岑迈对于当年的这件事,记忆是极为深刻的。
若不然?
嘿!
你不卖,有的是人卖!
这就使得封建时代的百姓,即便迎来了一年大丰收,却也还是会因为市场供需关系的改变,而无法得到足够的利益。
尽可能维持着语调平和,把话说到了这里,老岑迈终是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悲痛,别过脸吭哧吭哧啜泣起来。
只本能的抬起手,以食指指腹摩擦起唇下,片刻之后,便对老岑迈稍一昂首。
“田叔虽是老臣,但终归没有爵位在身,即便被父皇拜为内史,也顶多只能勉强顾全本职。”
“再便是连哄带骗,以每石十四钱的价格,将葛家寨的粮食全部买下。”
“若非先帝心血来潮,要去蓝田检阅军队,又恰好路过了葛家寨······”
见刘荣伸手跟自己要起名单,再抬眼瞧瞧刘荣那遍布杀意的猩红双眸,岑迈只本能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但再三思虑之后,终还是咬紧牙槽,强自按捺下心中恐惧,将一个又一个人名,摆在了太子刘荣面前。
“只是父皇,终归不是先帝。”
“先帝仁慈,爱民如子。”
而岑迈作为老臣,对于这件发生在短短七八年前的事,无疑也是记忆尤深。
“——大半还都是打的欠条,或是‘代为储粮,随时可取用’的承诺。”
“而后将粮食运到长安一卖,不花费哪怕一枚铜钱,便得了上百万钱。”
——此次平抑粮价,刘荣所要面对的,就算不是汉家整个统治阶级,也至少是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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